实际上,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倾向小程序而非下载各式各样的APP,这些年轻人,尤其是Z世代的年轻人,已经成为APP发展的关键变量。
APP Annie大中华区负责人戴彬在一次公开分享中说,“Z世代玩游戏不是为了玩游戏,使用购物APP不是为了购物,使用财务APP也不是为了存钱和理财。他们有自己的诉求,追求的是视觉的体验、社交的体验、潮流的体验。”
这意味着APP的渠道化和工具属性更明显,也意味着APP可以被替代。
2017年,微信推出小程序,张小龙总结说,微信小程序,无须安装、触手可及、用完即走、无须卸载。这符合张小龙“用完即走”的产品理念。
“本质上来说,我们更希望在智能手机里用户可以更快捷的获取服务,但是他的体验又比网站要好很多很多,同时他的麻烦程度又比他去下载一个APP要好很多很多,它不像下载一个APP那么麻烦,这个就是小程序的定位。”张小龙公开说。
2021年第三季度,移动网民人均APP安装量稳定保持在66个,较2020年同期增加10个。APP提供的服务越多,占据内存越多,对应手机的内存与性能要求就越高,这让一些手机成本与价格也应声上涨。
小程序试图去解决这一问题。如诸多商家,便开发了自己的小程序,搭载在微信里。
2021年,美妆品牌屈臣氏在北京地铁推出了多组封灯箱广告,上面写着“精挑细选怕有假货 屈臣氏小程序,一键跨境,美妆护肤正品任你挑”,去往小程序引流而不是天猫店或者抖音店铺,这其中代表商家对于趋势的深刻洞察。
配合即时通讯功能与朋友圈社交功能,加上微信支付,让小程序交易越来越旺盛。阿拉丁研究院发布的《2021年上半年小程序互联网发展白皮书》预测,2021年小程序GMV或超3万亿元,这一数据和京东差不多,京东2020年GMV2.6万亿元,超过了拼多多的1.7万亿元。
在2022年微信公开课上,微信开放平台负责人曾鸣表示,2021年,小程序日活突破4.5亿,活跃小程序数量同比提升41%,日均使用次数同比增长32%
但做微信小程序也不是稳赚不赔,它建立在微信生态之上,必须符合微信的规则与管制,“小程序封号太多,对于侵犯用户利益的行为零容忍,所以压缩了施展的空间。”一位小程序开发者说。
实际上,不仅仅是小程序,“共享文档”也开始在年轻人中扮演重要角色。在2021年,不少人接触到河南救灾信息和双11购物指南是通过流转在朋友圈和微信群的“腾讯文档”。这些文档类似维基百科的模式,单个用户发起,但任何人都可以编辑,比如增补或者修正信息。
APP创业不再是好生意
“APP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有很多形态可以替代。”这也使得APP创业不再是好生意。
2019年,李未从某婚恋公司离职,开发了一款婚恋APP。创业的第二个月,遇到新冠疫情爆发,顶着疫情封城一群人去公司开发产品。
“我这次的创业还在博弈,谈成功尚早。”李未说。“这3年确实很难很难。”
在李未看来,之所以越来越难,是因为CAC(用户获取成本)越来越高。
一个创业项目成功的逻辑,除了单位经济模型(UE)必须为正外,还得保证客户终生价值(LTV)必须大于用户获取成本(CAC)。这个道理很容易明白,如果用户获取成本太高,高到大于客户终生价值,那多获得一个用户,就多赔一些。
“这种情况下,创业逻辑必然不成立。”李未告诉燃财经,获客成本居高不下的原因是因为流量成本越来越高了。
新APP已经不相信CPA(按注册付费)了,都相信CPS(按成交支付佣金),比如在开发的APP内,如果有一个注册成为VIP,则给渠道90%的分成,如果成为钻石,则分成30%给渠道。“现在APP其实是给渠道尤其是大公司打工,只能赚小钱了。”
李未所在的创业公司目前线上投放每月消耗120多万元,占到总成本的60%。根据他的测算,线上15元一位用户,而线下约为9元,他们在2021年的战略是转向线下获客。
不过,李未说,当互联网大厂开发普及整个市场时,也会留出细分领域的机会,这些机会,让一些APP创业者有机可乘,“但赚大钱或者想快速的财富自由,这个机会已经没有了。”
“我以前在深圳做过一款相亲APP,烧过100多万元,但没跑出来,现在服务器都退了,转行来卖酒了。”另一位创业者也曾看中APP创业的红火,但钱烧没了,业没有创成功,他最终选择了转行。
他将失败归咎于烧钱的速度太慢,决策拖拉。“有的婚恋APP去扫街,拉人头,5元1个,太烧钱了,我那时就想,等大家烧的差不多再出手,实际上,那时候用户已经有了更高的补贴期许。”上述创业者说。
在很多创业者看来,APP创业最好的出路是引起互联网大公司的注意,卖给大厂。但这条路正在被封堵。
在2010年代,在互联网行业做一款APP是诸多产品经理的梦想,连接着供给生产和用户消费,创造出新的市场需求,为投资者讲述新愿景,然后卖给大公司。
但流量故事已经过去了,整个互联网市场发生了重大变化,比如监管政策的强化,比如整个互联网用户增长的到顶。
“腾讯在社交赛道上已经扫得非常彻底,除了差点错过SOUL之外,其他项目都已经在自研或者投资,但自研居多,做社交,没人能比得上腾讯。”一位投资人说。
2016年, 阿里巴巴收购优酷,分羹线上流量入口;2018年4月,阿里巴巴以95亿美元全资收购饿了么,试图占据本地生活流量入口。包括从2017年开始,腾讯连续5轮投资快手,所围绕的一切都是“流量”。
一位AI公司的创始人后悔没能搭上这波热潮,他告诉燃财经,移动互联网起来的时候,他是谨慎派,觉得技术不成熟、终端很差、网络不行。那时候就想,等技术起来再做。现在回头再看,这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移动互联网在2010年就初步划定局面了。
这个窗口期注定属于少数人,比如张小龙,他在2011年创建微信。根据2021年初的数据,每天有10.9亿用户打开微信,有7.8亿用户进入朋友圈。
但产品经理的天才想法终究抵不过资本大战。不管是千播大战、共享打车还是社区团购,人们发现,互联网产品功能与形态创新已经让位于资本与补贴大战了。
现在,一些互联网的产品经理正在逃离他们热爱的事业。
在2021年,一位顺丰的产品经理辞去工作,到上海进行MCN创业,他说,“这份工作已经没有让自己有激情,所有的想法被程序、上级以及预算等等消磨殆尽,产品经理在企业内的位置变得不那么重要。”
就连大厂的产品经理,也正在压缩自己的梦想。他们夹在后台技术与前端设计之间,有时候他们会疑惑,改变世界的金手指为何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大厂也不愿意做新APP了
不仅仅是小公司不愿意做APP创业了,在2021年,市场看到几家互联网大厂推出的新APP也泛善可陈。
号称是“APP工厂”的字节跳动在2021年推出除了“抖音盒子”之外,在应用端乏善可陈。它此前大力布局的悟空问答、飞聊等消失在应用商店,就连大力教育也折戟,虽然清北网校、瓜瓜龙等APP仍在应用商店,但你拍一、GOGOKID等产品已经全面暂停了。
悟空问答的下架证明了算法的边界,算法不是无所不能,后者则是日益强化的监管政策的映照。
字节跳动在2021年进行了组织架构调整,从此前的中台架构(技术部、用户增长部、商业化部)调整为业务BU化,设置了抖音、大力教育、飞书、火山引擎、朝夕光年和TikTok六大业务板块,其中抖音涵盖了今日头条、西瓜视频、搜索、百科,以及国内垂直服务业务等业务。
这种业务化,代表着过去APP齐头并进机制的终结,与之而来的则是优势资源向优势APP业务集中。
互联网科技作者潘乱在评述美团与快手的合作时,提出了这样一种概念,天猫之于淘宝,就相当于拼多多之于微信。拼多多的发展壮大其实稀释了微信的商业价值,比如商家以前可能会入驻微信小程序或者在微信投广告,但现在会选择在拼多多上投广告。
如果用这个视角看待“抖音盒子”的前景,则并不明朗,抖音电商根植于抖音内容信息流当中,没有了内容的支撑,单一的电商模式已经被无数的电商平台破产证明行不通。推而广之,任何从抖音分化出的功能延伸APP,都必须考虑到削弱抖音商业价值的风险。
但从另外一方面,重复造轮子已经不适宜当下的市场,互联互通,彼此开放合作才是最优解。比如快手将不善于做的事情交给美团,既解决了快手供应链的问题,又缓解了美团的流量焦虑。又比如,2021年底,腾讯动漫将一部分动漫IP授权网易游戏使用。
其他大厂,腾讯、阿里巴巴、百度等也在2021年偃旗息鼓了,除了游戏方面。腾讯在2021年推出60余款游戏,网易也推出了《哈利波特:魔法觉醒》、《永劫无间》等新游戏。另外,腾讯还推出了一款“doX(多克斯)”的社交APP,但并未引发长久反响。而百度则搭上“元宇宙”的风口,推出了“希壤”APP;阿里巴巴的社区团购(淘菜菜)、淘特等则把重点转向小程序。
这些巨头在2021年产品线最大的动作是上线或者强化“青少年模式”,以及规范算法推荐功能。
创造力的失去可能追溯到中国互联网最后一个超级APP诞生的年份,2016年。燃财经在《抖音之后,互联网失去创造力》中指出,2016年抖音之后,再也没有诞生过一个国民级应用。这也意味着,近几年,互联网失去了创造力。
这种创造力的失去原因既可能是互联网大环境的变化,也有可能是头部产品平台化趋势。比如互联网用户增长的到顶,存量代替增量市场。美团创始人王兴在2016年就说,互联网红利终结,互联网下半场的开始,并指出其3大门径,高科技、“互联网+”和国际化。
许小年在《商业的本质和互联网》一书中说,互联网平台不断堆积的壁垒优势造成了后发者越来越难超越头部者。
这归根于互联网的双边市场效应和梅特卡夫效应,前者如天猫和美团、滴滴打车,他们平台上的供给者与用户产生互动(交易)越多,则壁垒越深;梅特卡夫效应的典型代表是社交平台,如微信、facebook则时常更新功能,增加新板块,激发用户之间产生互动,广告、游戏、影视等转化为经济价值,构成竞争壁垒。
上述两个效应意味着当下的超级APP还会进一步增加功能,试图将用户锁在平台内,比如微信在2020年1月上线测试视频号,抖音在2021年上线图文、付费直播、付费短剧等,甚至重启飞聊。
在2012年的产品分享会上,张小龙分享了它的产品观,“绝不考虑Web形态,一切考虑都基于APP”,“一个APP只做一件事情,一个大而全的APP意味着全面的平庸”。
现在看来,符合这种产品观的新APP已经很难出现了。
不管是腾讯还是阿里巴巴、字节跳动,2021年,BAT包括字节等都加大了硬科技、智能制造、医疗等行业的投资。比如,2021年8月,字节跳动高溢价90亿元收购 Pico,后者是成立于2015年,是一家主攻VR一体机的初创公司。2021年末,腾讯领投石头科技创始人兼CEO昌敬的造车项目洛轲汽车,投资额超过5000万美元(约3.2亿元人民币)。
2020年,腾讯内部刊物《三观》中,马化腾第一次提出“全真互联网”的概念,“移动互联网十年发展,即将迎来下一波升级,我们称之为全真互联网。”
从这个角度看,基于手机的APP形态会肯定不是现在的模样,会获得进化,只是这种进化,目前还没有明确的方向。
*题图以及文中配图来源于视觉中国。
*文中李柔、夏晓、林琳、李未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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