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霸权几时休？

榕树下乘凉

　　去国外旅游时刷信用卡的国人常常会发现，即便是在东京秋叶原购买了价值数十万日元的尼康相机（上面很可能印着“泰国制造”），最后收到的却是以美元计价的信用卡账单。整个消费过程似乎没有和美国发生任何关系，但美元就这么不请自来，要求在这笔跨国交易中占据主导地位。

　　这就是美元的特权。二战之后的半个多世纪以来，美元一直是用于国际交易报价和结算的最重要的货币。换句话说，这种绿色的纸片不仅在美国50个州使用，它在全世界都通用。那么，美元是如何获得这种统治地位的？这种超级霸权是否会有终结的一天？或者问得更露骨一些，中国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收到以人民币计价的海外账单？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教授巴里·埃森格林的新著《嚣张的特权：美元的兴衰和货币的未来》，在一定程度上给出了答案。

　　埃森格林虽然是美国著名的经济学家，但《嚣张的特权》一书并不是一本经济学著作，它从历史的角度分析了一战之后美元逐步取代英镑成为国际货币的过程。这也说明，美元的崛起虽然伴随着美国经济的发展壮大，但经济并非全部因素。事实上，二战以后德国和日本的复苏以及当下中国、巴西、印度等国的崛起，已经削弱了美国的经济主导地位。在世界工业生产和国际贸易中，美国已不占有大多数份额，但为什么大多数国际贸易的报价和结算仍使用美元？为什么各国央行和政府的主要外汇储备仍是美元？

　　埃森格林认为，一种货币之所以具有吸引力，原因在于发行该货币的国家是一个富国，强大并且安全，而且发展前景良好。但一国货币是否在国际上通用，与该国的经济表现和前景之间只存在一个有限的关联。从这种视角来看美元的霸权，我们很容易可以联想到，美元在全世界的通行无阻，与美国强大的政治和军事实力不无关系。可以这样说，美元成为全球货币是历史的选择。

　　当然，布雷顿森林体系垮台之后，美国不那么良好的国际声誉以及不负责任的国际金融措施，让其他国家对美元充满了疑虑。国际社会普遍认为，美国滥用了美元的超级霸权，美国政府已不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国际货币管理者。尤其是由于美国金融管理失当而导致了2008年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之后，国际社会对美元统治地位更加不满。

　　人们对万能的美元已经失去信心，他们担心美元崩溃而逐渐转向其他货币。欧元是一个看起来不错的选择，但2010年欧洲的主权债务危机让欧元区变得灰头土脸。埃森格林在书中用很长的篇幅讲述了欧元区的历史。欧元从最初开始酝酿到最终面世经历了三十余年，其间经过了西欧各国不断的勾心斗角和讨价还价，这也间接暴露了欧元最大的问题：欧元是一个没有国家的货币，它缺乏主要的政府支持。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特别提款权也面临类似的问题，它并不能在私营领域使用，在政府间交易的运行也充满坎坷。

　　从理论上来讲，全球货币应该由全球中央银行负责发行和管理，但现实中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全球政府，全球央行也就不可能存在。所以，尽管美元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在缺乏合适的替代品的情况下，在全球各国虽然对其日益不满但已经习以为常的惯性作用下，在可预见的未来，美元仍将是占主导地位的全球货币。

　　但这并不代表其他货币就没有机会。随着全球政治经济局势的演变，未来的世界将是一个多种国际货币共存的世界，这样的世界即将到来，因为当前全球经济正朝着多极化的方向发展，而作为美元垄断特权的传统基础也正被逐步侵蚀。埃森格林预测，美元、欧元和人民币会成为领先的国际货币，印度卢比和巴西雷亚尔在国际舞台上的作用也会逐步增强。

　　《嚣张的特权》是一部美元兴衰史。从中我们可以了解，作为一种国际货币，并不是只享有超级特权，它还应当承担相应的国际责任，否则就会逐步被抛弃。这对于人民币国际化有着重要的借鉴意义，中国经济的迅速崛起确实促进了人民币在国际上的地位，但要想真正成为全球通用的国际货币，绝不仅仅是成为强大的经济体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