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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资问题影响了生活质量,物质环境也是。自20世纪80年代至今,外国商品如潮水般涌入;到90年代,中国制造成为了另一股潮水。这个贸易局面涉及的品质问题至少包括:是否存在我们自己的“中国生活方式”?我们是否能完全适应西式消费文化?
在100年多前,当日本人面临中国今天这种局面的时候,曾体现出很好的本土意识。电视上介绍过日本民艺馆。其创办人柳宗悦出生于明治维新后期的东京,曾是铃木大拙的学生。他创造了“民艺”一词。
1936年10月,他主持日本民艺馆在东京开馆。这个馆搜罗了世界各地工艺品,包括陶瓷、织品、染物、木工、金工、石工、竹工、纸工、皮雕、雕刻等,共有1万多件藏品。其中,朝鲜的李朝工艺和民画、冲绳的染织品、大津绘、英国中世纪的陶器、原住民的织布等是很有特色的东西。柳宗悦深受到英国工艺美术的影响,在日本大力提倡“民艺”,他是日本民艺运动的代表人物。在他看来,无名匠人们为民众生活所制作的工艺品才是真正的工艺。在后来的设计师们看来,日本民艺运动实际上追求是一种日本原创物质文化的努力。
有不少人认为,现在的日本工业品设计已经呈现出了与欧美国家迥异的日本风格,其特点是“简约”。在北京,设计师原研哉展示了他给无印良品拍的电视广告,其中有一组白色沙发和墙壁融为一体,几乎是隐在房间里;另外有一个电源插座,是一个纯白方块,没有任何文饰。原研哉的设计原则是去掉一切不必要的装饰,让物品的功能性最大限度地裸露出来。他称之为“没有设计的设计”。在市场意义上,他的设计呈现出一种独特的陌生化效果,因而赋予了产品鲜明的风格。
原研哉热衷于设计哲学的探寻,他甚至不希望自己被称为“设计师”。没有设计的设计所表达的观念是,现代化对地球资源已经造成巨大的损害,简朴的东西能将人为地消耗降至最低限度。
而在美学上,这是一种腾出充分的空间以接纳自然宇宙的设计。日本加贺有一个叫“无何有”的旅馆,旅馆的中心是一个长满杂木的庭院,枫树、山茶树、花梨树等自由开阔地疯长,不像城市里其他观赏树一样经过了修剪。室内陈设及其简单,也没有任何发出声音的娱乐设施。这个旅馆像一个空空的容器接纳着无限天光。“无何有之乡”语出庄子,在这家旅馆的设计师手里,它成为了一种建筑语言。
应当说,从老庄的朴拙天真到日式简约风格,已经增加了人的思想文饰,但作为走向现代的思想资源,日本人对老庄已颇有心得。
从建筑、时装、电影美工到其他工业品设计,日本设计界人才辈出。原研哉只是其中一员。在采访中,他特别强调,自己出生于50年代末,对日本的传统文化并不是很了解。只是在做了设计师之后,才留意到日本的传统中还有很多很棒的东西。“就像很多中国人,他们在国外生活了很长时期以后,才发现自己国家的传统中原来有那么多很优秀的东西。”
“二战”后的日本设计界,欧洲的各种新艺术运动,诸如立体派、未来派、达达主义、新构成主义等等相继涌入。现代派是“一次世界范围内的解体作业,其结果是使得造型与艺术领域成为一片瓦砾场”。原研哉在《设计中的设计》中写到。这种情形,和中国文艺界在80年以来成为各种观念和思想试验场的情形相似。
在日本人成功后,中国人可能要花更长的时间来对付西方经济——文化霸权这一双面怪物。就像油画界已经谨慎地自称“中国画派”一样,其他领域,从学术、文学到时装设计,都希望打出“中国制造”旗号,这需要很大的信心。原研哉说,与其说中国是一个发展中国家,还不如说中国是一个“未来化”的国家。这个说法比较友好,他差不多是中国设计师的文化盟友,“可能我们看到一些德国或欧洲设计的产品,会心生羡慕。但在羡慕之余,我认为中国人应该把更文化的东西,更深层的东西找出来。”
然而,无论传统文化多么光彩照人,中国设计师迄今为止也没有做出真正的中国风格。他们的这种乏力感和混乱、无聊的现实结合在一起,在一定程度使我们的生活无论是感受起来还是看起来,都太单调,太让人烦躁了。
贸易实践表明,商品是文化的载体,它比作为非物质文化的文学和诗歌更优越。因此,现在如果还有人怀念丝绸之路,大致会认为,那条路不仅是陆上或者海上交通线,更显示了那个“中央之国”的器物文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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